目前国际临床医学已全面进入循证医学 ( Evidence － based medicine，EBM) 时代。来自加拿大 David Sackert 教授将循证医学定义为“慎重、准确和明智地应用所能获得的最好研究证据制定出治疗措施^［1］”，强调以证据为核心。专家经验在证据链上属于最低等级。有人认为，专家经验无循证数据可言，因此不适合循证医学，如著名的心律失常抑制试验( Cardiac arrhythmia suppres-sion trial，CAST) ，就是对个人经验的否定，只相信大规模的临床实验结果。

笔者却不这么认为。众所周知，名中医经验作为中华医药宝贵财富之一，对人类健康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，我们不能因不符合某种方法而全盘否定。近年来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高度重视中医药继承与创新工作。至 2014 年，全国共有 35 个省、市、自治区建立了名中医工作室，并围绕名医学术思想、经验传承开展了相应的工作，我省在 5 年内成立了 35 个名医工作室，其中我院 20 个。笔者所在正是国医大师洪广祥教授传承工作室，我们通过复习文献和自身实践，提出循证医学与名中医经验并不矛盾，而是更高层次对经验的肯定。前提是要以名中医传承的特点为抓手，方能获得高质量证据。

1 名中医经验的形成蕴含了循证思想

名老中医经验是经过多年临床实践和大量成功案例才总结而成，它的有效性是有目共睹的，对于名老独特的学术思想和丰富的临床经验，大多源自个人多年临床实践的积累或先人的经验^［2］。它的的形成主要经过: 临床经验—理论探索—临床验证—形成特色等几个阶段，因此大多具有良好疗效。循证医学是一门方法学，它的证据来源于经验经随机对照试( randomized controlled trial，ＲCT) 检验所得出的临床经验，基本步骤是，提出问题 － 查找证据 － 评价证据 － 应用证据 － 后效评价，循证证据来源于经验，从二者的形成过程，我们发现它与名中医经验有惊人的相似，基本模式均从个体走向群体，再从群体走向个体，均为临床服务，名中医经验与循证证据有着很深的渊源。基于此点，我们认为名中医经验早已蕴含了循证思想，它的形成过程就是一次循证。如国医大师洪广祥教授通过分析大量中医古代及近代文献，结合自身多年的探索，认为气阳虚弱是哮喘发作的重要内因，痰瘀伏肺是哮喘发作的夙根，外感六淫是哮喘发作的主要诱因，强调“全程温法治疗哮喘”的经验，作为一条重要的指导原则，贯穿中医药防治哮喘的全过程。在此基础上制定基本治法———涤痰祛瘀、温阳护卫和疏散外邪，自拟经验方蠲哮汤( 葶苈子、牡荆子、青皮、陈皮、大黄、槟榔、生姜等) 、温阳护卫汤( 黄芪、防风、白术、桂枝、白芍、炙甘草、生姜、大枣、仙茅等) 、温肺煎 ( 麻黄、干姜、细辛、法半夏、紫菀、款冬花、矮地茶等) ，用之于临床，疗效显著，在多年的临床应用中取得明显疗效，为了更好地推广应用此经验方，我们从实验到临床进行了反复的系统研究，最终研发出国家级三类新药: 蠲哮片、冬菀止咳颗粒。

以上可以看出，从临床( 名老中医经验) 到实验( 理论探索)再到临床( 推广应用) 的模式完全符合循证思维，它将名老中医经验放在文献、基础、临床的整体框架中去验证，从理论认识、基础研究、临床观察几方面扩展了名老中医的认识，从深度和广度均有所拓展。因此，名老中医经验完全可以成为高级别证据来服务于临床。

2  名中医经验传承的核心就是对隐性知识的挖掘

英国哲学家 Michael Polanyi^［3］早在 1958 年首次提出“隐性知识”这一概念，它是指未能被表述出来的知识，或者是我们知道 但难于言述。王德禄^［4］认为，“隐性知识比显性知识更完善，更能创造价值，隐性知识的挖掘和利用能力，将成为成功的关键”。纵观国内外名老中医经验传承工作现状，主要通过名老中医言传 身教或研读其医案医著的模式予以掌握，属于显性知识的范畴^［5］。中医学术传承中存在大量的“只可意会，不可言传”的内 容，尤其表现在临证思辨过程中，比如“五苓散”，具有温阳化饮，利水渗湿之功效，可以用于水湿内停导致小便不利之证，但是很 少人知道同时又可以用于治疗尿崩症。又比如同一张方剂治疗 相同的病证，用于北方和南方人，效果上可能会有很大的差别。像这种中医的“异病同治”“三因制宜”等就是隐性知识的集中体 现。因此我们接下来传承工作的核心将是对隐性知识的挖掘。如何挖掘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。我们通过自身实践发现，可以 从以下三点着手:

2．1 引进循证思维有助于隐性知识的显性化 传统的传承模式保存了大量珍贵的临床资料，对名老中医经验的总结继承及中医 学的发展发挥了重大的作用，但同时存在着诸多不足之处，如样本数量偏小，应用领域单一，无法与其他成果交流共享，难以推广 利用或不能体现中医临床诊疗个体化，多因素的特点。显然传统 的模式已不能满足现在的需求，因此亟需引入新的思维，新的模式。循证医学的出现，为中医学的发展带来了机遇，它提倡首要 就是提出科学问题，然后通过一系列研究方法，最后得到满意答 案，在某一层面上，也是对隐性知识的一个挖掘过程，因此我们完 全可以借鉴循证传承模式来继承名中医经验，在名中医经验继承 过程中，借鉴循证医学的思路和方法，提高名中医经验传承质量， 加快隐性知识的显性化，更多更快地取得一批经过严格科学方法 证实的优势疗法和药物的客观证据，让世界更加全面客观地理解 中医疗效，认可中医特色。

2．2 设计合理的科研方案有助于隐性知识的显性化 基于名老中医日常诊疗习惯，结合前期文献与访谈研究基础，选用合理的 临床科研方法学，设计前瞻性研究方案( 对于已故老中医可以考 虑回顾性研究方案) 。制定病例的西医诊断、中医诊断、纳入和 排除标准以及恰当的疗效评价标准( 终点事件、替代指标、生存 质量) 。可依据实际数据需要制定相应的对照组，如准备挖掘国 医大师洪广祥教授中医诊治哮病病例证候分布与用药规律，可考 虑设计同一老中医诊治哮喘病例作为对照组。当然，也有学者提出对于中医学这门特殊学科，存在多因素复杂干预方式，并不是 十分适合随机双盲对照研究，况且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需要巨额经 费支持，阻力之大可想而知，因此我们可以采用观察性研究，如描 述性研究、横断面研究、队列研究等。叶丹等^［6］采用描述性研究 中频数分析的方法对朱建贵主任医师的老年科门诊患者 1392 诊 次进行了分析，归纳八类脾肾主要证候，分析各证候所对应的常 见症状、方剂及中药的使用频率，以了解老年病的临床表现特点 及名老中医的认识规律。 

2．3 采用数据挖掘技术可加速隐性知识显性化 目前认为数据 挖掘技术是名老中医传承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^［6］，它能够从大量数据中及时发现有用的知识，从而提高信息利用率。通过建立 药物和方剂数据库，可把部分隐性知识中的内在规律呈现出来。目前应用较多的方法有描述性分析、聚类分析、关联分析、因子分 析、判断分析、遗传算法、决策树等等。如郭美珍等^［7］采用关联分析方法挖掘名中医支气管扩张医案数据，发现其基本证候分布 规律，药物配伍规律都与支气管扩张的临床认识和治疗相符合，说明数据挖掘方法能够适用于中医医案研究，这为名中医经验传 承指明了方向，然而，我们也清醒的认识到，数据挖掘技术在名中 医经验传承领域的应用尚处于起步阶段，所选择的数据挖掘技术方法较为单一，且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存在相当多的问题和挑战。有时通过数据挖掘出来的结果，往往与名老专家的意愿不一致， 应与名老中医充分交流，方可取得满意结果。随着数据挖掘技术 在名中医经验传承的应用不断趋于完善，它必将对传承工作产生 积极的推动作用。通过初步探讨循证医学与名中医经验传承模式的关系，我们 发现名中医经验已经接受循证的考验，但是也意识到，想要更好 地发扬国医精粹，首先挖掘出精髓，然后借鉴高科技手段，进一步 验证。在借鉴现代科学技术的同时，不能完全照搬，必须以自身 的特点为基础，突出中医特色，以临床疗效为切入点，探索出一条 中医人自己的循证传承之路，为名中医经验传承提供更多的思路和方法。

参考文献:

［1］ Sackert D L，Ｒosenberg WM，Gray JA，et．al．Evidence － based medicine: what it is and what it isn＇t［J］．BMJ，1996，312: 71．

［2］ ［美］托马斯．M．科洛波洛斯，卡尔．弗雷保洛．知识管理［M］．上海: 上海远东出版社，2002: 32．

［3］ 王德禄．知识管理的 IT 实现—朴素的知识管理［M］． 北京: 电子工 业出版社，2003: 86．

［4］ 李幼平，吴泰相，刘关键，等．中国循证医学中心促进中医药现代化 的策略［J］． 中国循证医学杂志，2007，7( 3) : 159．

［5］ 胡华，黄政德，谢雪姣等．数据挖掘技术在名老中医经验总结中的运用［J］．辽宁中医杂志，2010，37(11) : 2144．

［6］ 叶丹，朱建贵．基于数据挖掘技术的朱建贵从脾肾治老年病经验研究［J］．中国医药导刊，2009，11(1) : 1．

［7］ 郭美珍，李军所，李均梅．名中医支气管扩张医案数据关联性分析［J］． 河南中医，2015，35(7) : 1708．